書評：巴特﹒葉爾曼著， 《製造耶穌―史上No. 1暢銷書的傳抄、更動與錯用》
Review of Bart D. Ehrman, Misquoting Jesus: The Story Behind Who Changed the Bible and Why (San Francisco: HarperSanFrancisco, 2005)
文：Daniel B. Wallace
譯：駱鴻銘
原文網址：
https://bible.org/article/review-bart-d-ehrman-imisquoting-jesus-story-behind-who-changed-bible-and-whyi-san-francisco
按：這是濃縮過的書評。完整的書評可以到這裡看：https://bible.org/article/gospel-according-bart
巴特﹒葉爾曼是今日北美最傑出的「文本考據」（或譯為「經文鑑別」）學專家之一。作為一位教師和作家，他的邏輯性很強，很機智，很發人深省，但有時候會過分誇大，並且做出一些不夠嚴謹的論證。
他最近出版的書，《製造基督》（Misquoting Jesus），最主要的內容是新約經文鑑別的基礎入門介紹。該書共有七章，加上序言和總結。書中大部分（1-4章）只是介紹平信徒什麼是經文鑑別。根據葉爾曼的說法，這本書是第一本給平信徒寫的有關新約經文鑑別學（存在了將近三百年的一門學術）的書籍。（註1）
這本書的標題有點過於聳動（譯按：英文標題的意思是「錯引基督」，而中文版的標題則更加吸睛）和誤導：葉爾曼提到的經文變異幾乎都不是耶穌說的！這本書的內容與標題完全不符！
不過這本書仍然賣得很好。英文版自從2005年一月出版以來，曾經快要登上亞馬遜的銷售排行榜的第一名。而自從葉爾曼密集出現在美國兩個很著名的廣播節目後，這本書就一直高居亞馬遜銷售排行的頭五十名。
針對這份簡短的書評，我們只作以下幾點評論。
該書的頭四章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內容，反而，我們是在序言中看到葉爾曼寫這本書的動機，而最後三章才透露出他的主題。在這些地方，他特別具有煽動性，會過分誇大，有一些不合理的推論。
在前言中，葉爾曼談到他福音派的背景（慕迪聖經學院，惠頓大學），接著是他在普林斯頓神學院的道學碩士和博士研究。就是在那裡，葉爾曼開始排斥他福音派的成長背景，特別是他與新約文本細節的一些掙扎。
本書的核心是五～七章。在這裡，葉爾曼特別討論到他的主要著作 Orthodox Corruption of Scripture (Oxford, 1993) 裡的主要發現。在本書中的總結裡，他提出這些篇章的主要論點：「這樣說是錯的——人們有時候會這樣說——就是在我們的聖經裡，一些變異對經文的意義和從中得出的神學結論，不會有任何影響。事實上，我們已經看到，這正好與事實相反。」（註2）
葉爾曼提到的，在經文變異中主要的神學差異的例子有：(1) 說耶穌發怒的經文（可一41），(2) 「連神的兒子自己也不知道末日什麼時候會來」的經文（太廿四36），以及 (3) 關於三位一體的明確陳述（約壹五7-8）。（註3）
關於第一句經文，一些古老的抄本，在馬可福音一章41節裡說耶穌在生氣，而大多數抄本說祂動了慈心。但是在馬可福音三章5節，也說到耶穌生氣——在馬可福音的原文裡，這些語句是毋庸置疑的。因此，這根本不算是什麼革命性的結論，說耶穌會生氣。因為這本福音書裡其他地方已經說到了。
關於馬太福音廿四章36節，雖然許多抄本記錄耶穌是說到自己在預言上的一無所知（「那日子，那時辰，沒有人知道，連天上的使者也不知道，子也不知道，惟獨父知道」），但是其他的抄本少了「子也不知道」這些語句。「子也不知道」是否真實可靠，是有爭論的，但是無可爭議的是馬可福音十三章32節的平行經文：「但那日子，那時辰，沒有人知道，連天上的使者也不知道，子也不知道，惟有父知道。」因此，毋庸置疑的是耶穌在橄欖山的講論裡說到祂自己在預言上的無知。因此，這裡在教義上的問題究竟是什麼呢？（註4）我們無法單單從馬太福音廿四章36節的語句就堅持說這會改變我們關於耶穌的基本神學信念，因為在馬可福音裡有同樣的觀點。
換句話說，我們可以說，說新約的抄本會改變新約的神學這樣的說法，是過分誇大的。（註5）很不幸地，像葉爾曼這樣細心的學者，他對新約文本會改變重大的神學結論的處理方式，要受到以下兩者之一的批判：要麼是他對經文所下的結論是錯誤的，要麼是他的詮釋是錯誤的。這些批判是針對他先前的著作，Orthodox Corruption of Scripture，也就是他在本書中廣泛引用的。然而，他在那本書裡提出的結論，在這裡又說了一次，他沒有承認在第一回合裡所遭遇到的嚴厲批判。對一本針對平信徒的書來說，我們會認為他應該會讓他的討論更嚴謹一些，特別是他在他的思路中所說的所有非常具有神學分量的話。我們幾乎是得到這樣的印象，就是他是要讓基督徒群體裡的「四眼天雞」（the Chicken Littles）們，對這些他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要去對付的資料感到恐慌。在這本書中，一再提出會引起非常激烈反應的陳述，這些陳述是未經良好訓練的人無法細究的。而這種思路更像是危言聳聽者的心態，而不是一個成熟的、大師級的教師所能提供的。關於經文的證據，我們大可以說，能改變新約核心教義的重大經文變異，至今還沒有出現。
最後，關於約翰壹書五章7-8節，基本上現代的聖經翻譯都沒有包括這個「三一神的公式」（譯按：英王欽定本聖經在五章8節之前加插了「在天上作見證的有三：就是聖父、聖道、聖靈，而這三樣原為一。」），因為幾個世紀以來，學者已經認識到這段話是後來加上的。只有非常少數的近代抄本有這幾節經文。我們會懷疑，葉爾曼為什麼要在他的書中討論這段經文。唯一的理由是要引發懷疑。這段經文之所以進入我們的聖經是透過政治的壓力，它首先出現在1522年，即使那時的學者已經知道它不是真實的。早期教會並不知道有這段經文，而主後451年的迦克頓大公會議明確地確認了三一真神的教義！他們沒有靠一段在一千年後才進入希臘文新約經文的幫助，是怎麼辦到的呢？迦克頓信經的聲明不是在真空裡寫下來的：早期教會已經把他們在新約裡所看到的，寫成了神學的公式化表述。
這裡有必要做一個區分：只因為一段特定經文沒有肯定一個眾人喜愛的教義，不代表這個教義在新約其他地方找不到。在這個例子上，任何明白教父對神格的討論的人，都知道早期教會從檢驗新約的資料中已經得出他們的理解。這個三一公式只是總結了他們所發現的；他們的宣告不是因為它的教導才產生的。
總結來說，葉爾曼的書的確很具有煽動性，但是就它基本的論點來說，缺乏真實的內涵。學者神聖的任務不是使用一般讀者所不明白的東西，讓他們感到驚恐。很不幸地，一般的平信徒在讀完這本書後，會對新約的語句和教導，帶著深深的懷疑，甚至比任何經文評鑑學者所抱持的懷疑更深。一個好老師不會隱瞞事實，不把真相告訴他的學生。但是他也知道如何整理他的材料，好讓學生的理智不會被感情沖昏了頭。一個好老師不會製造「四眼天雞」（註六）。
註：
1 Misquoting, 15.
2 Ibid., 208.
3 Ibid. These passages are especially discussed in chapters 5 and 6 in his book.
4 See the discussion in the NET Bible’s note on this verse.
5 When discussing Wettstein’s views of the NT text, Ehrman argues that “As Wettstein continued his investigations, he found other passages typically used to affirm the doctrine of the divinity of Christ that in fact represented textual problems; when these problems are resolved on text-critical grounds, in most instances references to Jesus’s divinity are taken away” (Misquoting, 113 [italics added]). He adds that “Wettstein began thinking seriously about his own theological convictions, and became attuned to the problem that the New Testament rarely, if ever, actually calls Jesus God” (ibid., 114 [italics added]). But these statements are misleading. Nowhere does Ehrman represent this conclusion as onlyWettstein’s; he seems to embrace such opinions himself. But the deity of Christ is actually more clearly seen in the Greek text behind modern translations than it is in the KJV (see, e.g., D. A. Carson, King James Version Debate [Grand Rapids: Baker, 1979], 64)!
6 Although Ehrman’s Misquoting Jesus may well be the first lay introduction to New Testament textual criticism, in the spring of 2006 a second book that deals with these issues (and many others) will appear. See Reinventing Jesus: What The Da Vinci Code and Other Novel Speculations Don’t Tell You (Grand Rapids: Kregel, 2006), co-authored by J. Ed Komoszewski, M. James Sawyer, and Daniel B. Wallace, for a more balanced treatment of the data.
關於作者：Daniel B. Wallace has taught Greek and New Testament courses on a graduate school level since 1979. He has a Ph.D. from Dallas Theological Seminary, and is currently professor of New Testament Studies at his alma mater.
His Greek Grammar Beyond the Basics: An Exegetical Syntax of the New Testament (Zondervan, 1996) has become a standard textbook in colleges and seminaries. He is the senior New Testament editor of the NET Bible. Dr. Wallace is also the Executive Director for 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New Testament Manuscripts.